幼儿园迎来关闭潮
“幼儿园念着念着,学校没了。”
“家楼下的幼儿园,今天倒闭了。”
“求助,还有哪所幼儿园可以插班?急。”
谁能想到,泱泱人口大国,幼儿园竟有“暴雷”的一天。从2020年开始,幼儿园关园的消息越来越频繁,人们从一开始的唏嘘不已,到后来的司空见惯,不知不觉中,幼儿园开始变得过剩,多地幼儿园招生遇冷,生源竞争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。
据教育部的最新统计,2022年全国共有幼儿园28.92万所,而到了2023年,全国共有幼儿园27.44万所。也就是说,去年一年时间里,减少了1.48万所幼儿园。
幼儿园之所以大面积关停,直接原因是在园幼儿越来越少。2021年,我国在园幼儿数量首次出现负增长,当年减少了13万人;2022年降幅扩大,减少了178万人;到2023年,在园幼儿数量更是减少了535万人。
幼儿生源减少,大量幼儿园失去了存在的必要,只能选择关闭。幼儿园的关停不仅出现在生源不够的地方,一些人口充足的市县也没能幸免,武汉、北京、南京等地的幼儿园均已经感受到生源危机——武汉某幼儿园园长表示,即将毕业100人,目前只招到40人,置身于其中的老师,也不得不直面招生和就业的压力。
就连人口大省湖南,也顶不住压力出台新政,要求“有序组织幼儿园设并转撤”。这是目前我国*在省级层面提出调整幼儿园布局的省份,可见适龄儿童跟幼儿园数量的比例有多严峻,甚至需要政府力量介入指导。
变天的序幕已然拉开。身处转折点,许多学龄家长的心情变得很复杂。曾经为了上所幼儿园,家长们可谓卷生卷死,一些热门幼儿园甚至出现过家长搭帐篷通宵排队的景象,如今幼儿园突然倒闭,为了让孩子不至于没学上,家长们又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奔波。
幼儿园作为教育体系的起点,往往是人口变化的“前哨站”。从医院妇产科、母婴服务、早教机构、兴趣培训、儿童服装,再到小中高学校以及围绕于此的形形色色的服务,相关产业都会重新迎来一场洗牌。
随之而来的,还有那些关于人口红利和高增长等名词的消失。可以说,人口萎缩给社会带来的影响,现在才刚刚显露出来。
01高速狂奔的幼儿园,10年时间翻了一番
“人生百年,立于幼学”。幼儿园作为终身学习的开端,长期以来一直被低估了。
上世纪90年代以前,幼儿园几乎全部为公办、集体,跟着父母到工厂上全托幼儿园,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。之后,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,各级政府和企事业单位后勤部门也开始社会化改革,单位幼儿园被剥离出来关闭,民办幼儿园应运而生,但这个阶段的民办幼儿园,并不是主旋律,还处于初始阶段。
1997年,国务院颁布《社会力量办学条例》,鼓励社会力量办学的合法性,民办幼儿园的比例进一步加大;2000年以后,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,大量人口涌入,以及整个社会对教育重视程度的提高,入学学位逐渐变得“紧张”,学前教育首当其冲。
以北京为例,到2004年时,外来人口已经进入到了北京城的中心区域,北京市的新生儿中,非户籍人口占54%。这些本来被排除在学前教育领域外的群体,城市并没有配套充足的教育资源来提供,也就造成了“一园难求”的景象,一些备受追捧的幼儿园,甚至“刚出生就要排队”。
在北京海淀上幼儿园,光是报名阶段就有很大的阵仗。每年6月,家长需要登陆海淀区学前教育综合管理服务平台,选择入园意向,类似于高考志愿,依次选择十所幼儿园,所有户籍所在地或实际居住在海淀的适龄孩子一同竞争,按照顺位依次录取,且政策一年一变。
“供需不平衡”下,矛盾日益尖锐。2010年11月,国务院颁布促进学前教育发展的“国十条”,着手解决“入园难”这个社会突出问题,健全以政府投入为主,多渠道筹集教育经费的体制,大幅度增加教育投入。
2016年,《民办教育促进法》(简称民促法)修订,明确民办学校的营利性和非营利性分类。营利性幼儿园地位得到政策保障后,幼教资本证券化开始加速,“红黄蓝”幼儿园的上市仿佛一阵强心剂,接踵而至的幼儿园并购达到高潮。
资本的介入,也让幼儿园的开办成本和学费水涨船高。2015年-2016年,某省会城市新建幼儿园的收费水平在1500-2000元每月,而2017-2018年,收费水平飙升到3000-4500元每月,尽管如此,大批适龄的入园儿童,让民办幼儿园几乎不愁招生,家长们掏钱也掏的爽快。
内外因交汇,中国民办幼儿园的数量,从2008年的10万所,到2018年的近20万所,10年时间翻了一番。同时,中国学前教育的毛入学率,也从2008年的约36%增长到了2018年的约70%。
二孩政策放开后,为了应对预计中的婴儿潮,全国各地都铆足了劲,大力增加幼儿园数量。到2021年,全国幼儿园达到了29.5万所,一切看起来蒸蒸日上。
然而,意想不到的“危机”早已在到来的路上。
02从入园难到招生荒,幼儿园的生存危机
2017年底,北京市朝阳区一家“红黄蓝幼儿园”爆出的虐童丑闻,给过热的幼儿园市场化按下了刹车键。
2018年,监管明确,民办幼儿园一律不准单独或作为一部分资产打包上市,并明确了“公民比”,即50%公办、30%民办惠普,其余20%为民办市场化幼儿园,幼儿园的“淘汰赛”逐渐展开。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收紧的政策还来不及让人消化,更雪上加霜的是,短暂的生育高峰过后,从2017年起,全国每年的新生儿都比前一年减少100~200万,更大的“蝴蝶效应”开始显现,掀起飓风。
2019年,我国人口出生率为10.48‰,2020年为8.52‰,到了2022年,人口出生率已经降到6.77‰,新生人口数跌破千万,仅为956万人。
幼儿园入园年龄是3到6岁,由此向前推算,2019年是上幼儿园最难的时候,此后入园数便开始下跌。2021年,我国在园幼儿数量首次出现负增长,当年减少了13万人;2022年降幅继续扩大,减少了178万人;到了2023年,在园幼儿数量更是减少了535万人。
相应地,2022年,全国共有幼儿园共有28.92万所,比上年减少5600所,2023年,数字下降到27.44万所。换句话说,两年来我国幼儿园数量减少了2.04万所,其中2023年减少1.48万所,无论幼儿园数量还是在园幼儿数量,行业规模萎缩成了定局。
突如其来的疫情,又让整个幼教行业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。2022年末,据《新京报》报道,北京大兴区的一家民办幼儿园在疫情停课一个月后突然关停,其执行院长表示,关停是无奈之举,年底要交324万元租金,房东不同意分期付款,停课期间无法收取保教费,但幼儿园的租金、水电、教职员工的工资却是照常交纳,资金链实在难以为继。
诸多不利因素,让幼儿园的招生变得困难重重。全国多地掀起了“关园潮”,大量民办园批量停办注销,投资人卷款跑路、家长退费难、堵门闹事上访等事件层出不穷。
从前“高枕无忧”的公立幼儿园,日子也不好过。过去严格划片区入学的幼儿园,放开了户籍、住房等苛刻的条件限制,还会提前主动给家长打电话,邀请入园。
一些“*型”幼儿园,也开始面向社会招生。2023年春季学期开学之前,武汉一家央企幼儿园破天荒开始对外招生,不再硬性规定家长必须为本单位职工。
压力*的民办幼儿园,为了抢娃,更是放出了很多大招。前阵子上热搜的江苏徐州某家幼儿园,不仅教小朋友们蒸馒头炒菜,还学脚踩缝纫机,主打强悍生存能力,以后无缝走上社会。
在山东同样有一家类似的幼儿园,课程教育更加全面,不光是做饭缝衣,在体育训练上更是遥遥*,走起差异化路线。
然而,这种“花式自救”终究是治标不治本,行业已经进入衰退期,连锁反应还在继续。
03人口萎缩旷日持久,教育会变更容易吗?
幼儿园生存考验的潮水一浪一浪打来,在园幼儿数量的不断减少,也将逐渐波及到小学、初中、高中以及大学。
2022年以来,我国人口总数已经连续两年负增长;2023年,我国的总和生育率已经下降到1.0左右,还不到正常水平的一半(总和生育率2.1),人口萎缩的趋势已经很难逆转。
据北京师范大学模型预测,2035年全国小学、初中需求数分别为9.28万和4.79万所,按照现行师生比标准,到2035年全国将有约150万小学教师、37万初中教师过剩,小学教师需求量过剩较大,初中教师先短缺后过剩。
大学入学高峰则在2035年到来,达到抛物线顶点便是下坡路,如果高等教育不及时主动收缩,等到冲击波传达到终点,到时候大学的关门倒闭潮可能更加惨烈。
类似的事情,其实早就在日本发生过。作为最早开始人口负增长的日本,由于长期招不到足够的学生,日本有大量的私立大学已经被迫关门倒闭。
生育率全球*的韩国,由于严重缺乏生源,很多韩国的大学正面临关门倒闭的困境。2020年,韩国参加高考的人数首次低于50万人,而在10年前,韩国高考招生人数超过70万人。
考生数量大幅萎缩,已经比大学的招生人数还低。韩国媒体悲观预计,韩国大学将“随着樱花的花期”次第倒闭。
牵一发而动全身,压力又会从局部再升级到整体。以房地产为例,国家统计局最近发布的数据情况显示,房地产业的*额较上年同比减少5.4%,全国70大中城市销售价格都在全面下跌,其中有一半的城市连续10个月出现价格下降,需求的坍塌代表着,那些前期积累较大泡沫的城市会加速崩盘。
再看妇产科医院,由于分娩量逐年降低,产科出现大面积亏损,妇产专科医院面临关停,总和医院的妇产科床位也在不断缩减,有产科医生在微博上呐喊“救救产科。”
再往大里说,中国经济几十年的高速增长奇迹,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人口优势之上的,人口红利为中国经济参与全球市场提供了巨大的竞争优势,但这些很快会成为过去式。
*可以让人“欣慰”的点是,过去教育资源不足的情况会出现明显缓解,“小班制”指日可待,高悬头顶的“普职分流”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小。但从长远来看,就业会变得更轻松吗?竞争会变得更容易吗?答案恐怕是不会。
幼儿园的“关停潮”,如同红灯信号,人口负增长的冲击还将持续,而我们要面对的,或许是更加不确定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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